關於美國女詩人絲維婭. 普拉絲與「女性關懷」閱讀

2009042610:00

關於美國女詩人絲維婭. 普拉絲與「女性關懷」閱讀
在她去世時,普拉絲只出版了一部作品集《巨神像》(The Colossus),和一部署上假名的半自傳體小說《瓶中美人》(The Bell Jar)。但其實她一直在創作不同題材的詩,且從未中斷她那漫長的日記。一九六五年,泰德.休斯根據她死前已接近完成的作品另行編輯了一部新的選集。 然而,休斯所著的《愛麗兒》(Ariel)與普拉絲同名的《愛麗兒》截然不同。在出版的四十首詩中,有二十七首是從普拉絲先前將四十一首詩集結成書,並取名為《對手》(The Rival)的詩集中摘取出來的。在《對手》出版後,她才陸續出版了《生日禮物》(A Birthday Present),《爸爸》(Daddy),最終才是《愛麗兒》。 一些從普拉絲其他詩集中摘錄出來的詩,在她死後結集出版成《冬樹》(Winter Trees)。休斯在一九八一年版的普拉絲《詩選》(Collected Poems)中坦言,《愛麗兒》「與她原本計畫的有些許不同」,他「去掉了一些帶有個人攻擊性的詩歌」。
在為她一九七七年版的散文選《夢經》(Johnny Panic and the Bible of Dreams)作序時,休斯聲稱已決定燒掉她生前最後幾個月的日記,因為他不希望「她」的孩子們讀到。普拉絲於一九六三年二月十一日自殺身亡。她沒有留下遺囑。她雖然與同為詩人的丈夫泰德.休斯(Ted Hughes)已經分居,但尚未辦理離婚手續。因而休斯成了她遺物的合法處置人,掌握著她全部已發表和未發表作品的版權。
《冬日將盡》是一本優美又痛苦的書,也是一本關於普拉絲生平的小說,本書的女主角絲薇亞.普拉絲(Sylvia Plath,1932-1963)是美國女詩人,她才華洋溢,十六歲便出版第一本書,二十歲自殺未遂,進入麥克林精神療養院,後來以獎學金赴英國劍橋大學進修,認識了英國詩人泰德.休斯(Ted Hughes),結為夫婦。第七年,他們的婚姻破裂,泰德愛上詩人韋維爾的妻子艾西雅,席薇亞提出離婚要求,苦熬數個月,在 一九六三年二月十一日 開瓦斯自殺。休斯另娶艾西雅,數年後,艾西雅也帶著稚女,以同樣的方式自殺。

關於 傳記電影 瓶中美人(sylvia) 之簡介
導演﹕姬絲汀.謝芙絲 / 編劇﹕約翰.布朗羅/ 製作﹕BBCFilm
這是二十世紀美國憂鬱女詩人普拉絲(sylvia plath)的傳記電影。影片情節從普拉絲(葛妮絲派特洛飾)就讀劍橋演起。她愛上後來成為英國桂冠詩人的泰德.修斯(丹尼爾.格烈飾),翌年結婚,育有一女一子。電影一直圍繞著普拉絲和丈夫之間的關係,但是限於電影結構,故事發展過於濃縮且只能浮面呈現,而且普拉絲內心轉折及處在憂鬱症發作時的她,掙扎於自責、無望、孤獨、極度疲憊、憤怒、失眠的情節,泰德與她在日常生活的衝突,忽略了一種心理官能症的認識,泰德自身的苦悶,找到了藉口而感情出軌,更加速兩人的矛盾。普拉絲的憂鬱症,加上泰德本性風流浪漫,經常自主的吸引女性好感,加重普拉絲的懷疑與焦慮。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這一類以才女為主題的傳記電影,包括《無情荒地有情天Hilary & Jackie》《愛莉思的情書》和《此時.此刻》較膾炙人口,英國大提琴演奏家杜普蕾,英國作家愛莉思.梅鐸與維吉尼婭.吳爾芙再次成為觀眾關心的焦點。這類電影的欣賞人口仍是小眾文化。也避免不了「女性電影」的濃烈意味,關於才女在以男性為主的社會文化中的生存經驗,造成當事人內心盪漾而需強烈的平衡力量,才能夠身心安頓;從兩性的愛、個人才情的創造活動、掙扎的智慧及尋求解脫的途徑,種種情愫的發展,相信更能激盪女性關懷的讀友深度思索。普拉絲在去世前出版的唯一長篇小說《瓶中美人》裡說﹕「一起嘔吐過的人最容易結為知交。」於我心有戚戚焉的同理心才能產生強烈的共鳴。女主角演員把憂思百結的普拉絲的精神狀態演得入木三分。特別是當普拉絲熱戀時的幸福和情變時的沮喪絕望,葛妮絲都能發揮演技。導演姬絲汀.謝芙絲處理普拉絲婚戀前後的對比手法流暢有力。可惜心理戲的部分難以簡單地運用鏡頭影象加以抽譯,片中所引用的詩歌作品,可能讓並非深於此道的觀眾困惑,若另加字幕呈現,又不合適。或者觀眾更需多點時間作為預前閱讀,才能深入電影精神。

葛妮絲派特洛在此片中達到個人演技巔峰,導演在片中所安排的色彩氛圍隨著PLATH的身心狀況轉變。

普拉絲詩選 Poems of Sylvia Plath 張芬齡'陳黎 譯

巨神像(The Colossus)
我再也無法將你拼湊完整了,
補綴,黏附,加上適度的接合。
驢鳴,豬叫和猥褻的爆裂聲
自你的巨唇發出。
這比穀倉旁的空地還要糟糕。
或許你以神諭自許,
死者或神祉或某某人的代言人。
三十年來我勞苦地
將淤泥自你的喉際剷除。
我不見得聰明多少。
提著鎔膠鍋和消毒藥水攀上梯級
我像隻戴孝的螞蟻匍匐於
你莠草蔓生的眉上
去修補那遼闊無邊的金屬腦殼,清潔
你那光禿泛白古墓般的眼睛。
自奧瑞提亞衍生出的藍空
在我們的頭頂彎成拱形。噢,父啊,你獨自一人
充沛古老如羅馬市集。
我在黑絲柏的山巔打開午餐。
你凹槽的骨骼和莨苕的頭髮,對著
地平線,零亂散置於古老的無政府狀態裡。
那得需要比雷電強悍的重擊
才能創造出如此的廢墟。
好些夜晚,我蹲踞在你左耳的
豐饒之角,遠離風聲。
數著朱紅和深紫的星星。
太陽自你舌柱下昇起。
我的歲月委身於陰影。
我不再凝神傾聽龍骨的軋轢聲
在碼頭空茫的石上。
 
(Morning Song)
愛使你走動像一只肥胖的金錶。
接生婆拍打你的腳掌,你赤裸的哭喊
便在萬物中佔有一席之地。
我們的聲音呼應著,渲染你的來臨。新的雕像。
在通風良好的博物館裡。你的赤裸
籠罩著我們的安全。我們石牆一般茫然地站立。
我不是你的母親
一如烏雲灑下一面鏡子映照自己緩緩
消逝於風的擺佈。
整個晚上你蛾般的呼吸
撲爍於全然粉紅的玫瑰花間。我醒來聽著:
遠方的潮汐在耳中湧動。
一有哭聲,我便從床上踉蹌而起,笨重如牛,如花般
穿著維多利亞式的睡袍。
你貓般純淨的小嘴開啟。窗格子
泛白且吞噬其單調的星辰。現在你試唱
滿手的音符;
清晰的母音升起一如氣球。
 
你再也不能,再也不能
這樣做,黑色的鞋子
我像隻腳在其中生活了
三十個年頭,可憐且蒼白,
僅敢呼吸或打噴嚏。
爹地,我早該殺了你。
我還沒來得及你卻死了──
大理石般沈重,一只充滿神祇的袋子,
慘白的雕像──有著一根灰色腳趾
大如舊金山的海狗
和一顆沈浮於怪異的大西洋中的頭顱
把綠色的豆子傾在藍色之上
美麗的瑙塞特的海水中。
我曾祈求能尋回你。
啊,你。
以德國的口音,在波蘭的市鎮
被戰爭,戰爭,戰爭的壓路機
輾壓磨平。
但是這市鎮的名稱是很尋常的。
我的波蘭朋友
說起碼有 一兩 打之多。
所以我從來未能告訴你該把
腳,你的根,放在何處,
從來無法和你交談。
舌頭在下顎膠著。
膠著於鐵蒺藜的陷阱裡。
我,我,我,我,
我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以為每個德國人都是你。
而淫穢的語言
一具引擎,一具引擎
當我是猶太人般地斥退我
一個被送往達浩,奧胥維茲,巴森的猶太人。
我開始學習猶太的談吐。
我想我有理由成為猶太人的。
提洛爾的雪,維也納的清啤酒
並非十分純正。
以我的吉卜賽血緣和詭異的運道
加上我的塔洛紙牌,我的塔洛紙牌
我真有幾分像猶太人呢。
我始終畏懼你,
你的德國空軍,你的德國武士。
你整齊的短髭,
和你印歐語族的眼睛,明澈的藍。
裝甲隊員,裝甲隊員,啊你──
不是上帝,只是個卍字
如此黝黑就是天空也無法呼嘯而過。
每一個女人都崇拜法西斯主義者,
長靴踩在臉上,野蠻
野蠻如你一般獸性的心。
你站在黑板旁邊,爹地,
我有這麼一張你的照片,
一道裂痕深深刻入顎部而不在腳上
但還是同樣的魔鬼,一點也不
遜於那曾把我美好赤紅的心
從中擊破的黑人。
你下葬那年我十歲。
二十歲時我就試圖自殺
想回到,回到,回到你的身邊。
我以為屍骨也是一樣的。
但是他們把我拖離此一劫數,
還用膠水將我黏合。
之後我知道該怎麼做。
我塑造了一尊你的偶像,
一個帶著《我的奮鬥》眼神的黑衣人
一個拷問台和螺旋鈕的愛好者。
我說著我願意,我願意。
所以爹地,我終於完了。
黑色的電話線源斷了,
聲音就是無法爬行而過。
如果說我已殺了一個人,我就等於殺了兩個──
那吸血鬼說他就是你
並且啜飲我的血已一年,
實際是七年,如果你真想知道。
爹地,你現在可以安息了。
你肥胖的黑心裡藏有一把利刃
村民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
他們在你身上舞蹈踐踏。
而他們很清楚那就是你。
爹地,爹地,你這渾球,我完了。
Daddy
by: Sylvia Plath
You do not do, you do not do
Any more, black shoe
In which I have lived like a foot
For thirty years, poor and white,
Barely daring to breathe or Achoo.

Daddy, I have had to kill you.
You died before I had time--
Marble-heavy, a bag full of God,
Ghastly statue with one gray toe
Big as a Frisco seal

And a head in the freakish Atlantic
Where it pours bean green over blue
In the waters off beautiful Nauset.
I used to pray to recover you.
Ach, du.

In the German tongue, in the Polish town
Scraped flat by the roller
Of wars, wars, wars.
But the name of the town is common.
My Polack friend

Says there are a dozen or two.
So I never could tell where you
Put your foot, your root,
I never could talk to you.
The tongue stuck in my jaw.

It stuck in a barb wire snare.
Ich, ich, ich, ich,
I could hardly speak.
I thought every German was you.
And the language obscene

An engine, an engine
Chuffing me off like a Jew.
A Jew to Dachau, Auschwitz, Belsen.
I began to talk like a Jew.
I think I may well be a Jew.

The snows of the Tyrol, the clear beer of Vienna
Are not very pure or true.
With my gipsy ancestress and my weird luck
And my Taroc pack and my Taroc pack
I may be a bit of a Jew.

I have always been scared of you,
With your Luftwaffe, your gobbledygoo.
And your neat mustache
And your Aryan eye, bright blue.
Panzer-man, panzer-man, O You--

Not God but a swastika
So black no sky could squeak through.
Every woman adores a Fascist,
The boot in the face, the brute
Brute heart of a brute like you.

You stand at the blackboard, daddy,
In the picture I have of you,
A cleft in your chin instead of your foot
But no less a devil for that, no not
Any less the black man who

Bit my pretty red heart in two.
I was ten when they buried you.
At twenty I tried to die
And get back, back, back to you.
I thought even the bones would do.

But they pulled me out of the sack,
And they stuck me together with glue.
And then I knew what to do.
I made a model of you,
A man in black with a Meinkampf look

And a love of the rack and the screw.
And I said I do, I do.
So daddy, I'm finally through.
The black telephone's off at the root,
The voices just can't worm through.

If I've killed one man, I've killed two--
The vampire who said he was you
And drank my blood for a year,
Seven years, if you want to know.
Daddy, you can lie back now.

There's a stake in your fat black heart
And the villagers never liked you.
They are dancing and stamping on you.
They always knew it was you.
Daddy, daddy, you bastard, I'm through.


From "Ariel", 1966
List all poems from "Ariel"

黑暗中的壅滯。
然後是突岩和距離
空靈的藍色傾瀉。
神之雌獅,
我們逐漸長成,
足踝和膝之樞軸!──犁溝
割裂而過,像極了
棕色的弧光
在頸上無法捕捉,
帶著黑人眼神的
漿果投下黑暗的
倒鉤──
數口黑醇的血液,
陰影。
另一事物
牽引我穿越大氣──
腿股,毛髮;
自踝間剝落,
白色的
戈蒂娃,我未剝除──
僵死的手,僵死的規律,
現在我
從泡沫到麥穗,眾海之閃爍。
小孩的哭聲
溶入了牆裡。

是一支箭,
是飛濺的露珠
自掘墳墓,隨著那股驅力一同
進入紅色的
眼睛,那早晨的大汽鍋。
譯註:Ariel 為莎士比亞《暴風雨》一劇中火與大氣之精靈,亦為普拉絲 1961-1962 年間居於英國得文郡時,每週所騎之馬名。戈蒂娃(Godiva)在英國傳說裡是十一世紀科芬特里之守護神。為了廢止苛稅,她和其丈夫協議,裸身騎著白馬穿街而過。
神祕論者(Mystic)
天空是鐮刀的磨坊──
無法解答的問題,
閃爍,醺醉如飛蠅
不堪忍受的叮吻
在夏季松下的夜空發臭的子宮裡。
我記起
木屋上太陽腐朽的氣味,
撐緊的風帆,狹長鹹濕的裹屍布。
人們一旦見到了神,還有何補救之道?
一旦陷入困頓
沒有一部份殘存,
沒有一根腳趾,一根手指,而且耗盡
完全耗盡了,在烈陽的炙燒中,在
自古代教堂延伸至今的污點裡,
還有什麼補救之道?
聖餐上的錠劑,
死水邊的漫步?記憶?
或在齧齒動物之前,
拾取基督明亮的斷片,
溫馴的食花者,他們
希望低微易於滿足──
駝子在她矮小潔淨的茅屋裡
在鐵線蓮的輪輻底下。
難道只有溫和,就沒有偉大的愛?
大海
可還記得行經其上的人?
意義自分子間滑落。
城市的煙囪呼吸著,窗門淌著汗,
孩童在臥床上跳躍。
太陽盛開,這是天竺葵。
心臟尚未停擺。
(Edge)
這個女人已臻於完美。
她死去的
身體帶著成就的微笑,
希臘命運女神的幻像
流動於她寬外袍的渦卷裡,
她赤裸的
雙腳似乎在說:
我們已走了老遠,該停下來了。
每一個死去的孩子盤捲著,一條白色的毒蛇,
在每一個小小的
如今已空了的奶罐子。
她已將
他們捲回自己的體內像玫瑰
的花瓣關閉當花園
凝結而芳香自
夜華甜美、深沈的喉間流出。
月亮沒有什麼值得哀傷,
自她屍骨的頭巾凝視。
她習於這類事情。
她的黑衣拖曳且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