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的詩

2007062900:19

·——影子是如何跌倒的—— 

影子說誰是影子
 
文的影子或武的影子
 
影子就是實體 就是一切
 
活跳跳的生命
 
擁有七情六欲
 

影子永遠不知道存有任何一種光
 
他大聲說著我是時間 也是空間
 
隨時可以爬起來
 
可以吃喝拉灑
 

即刻某物登上階梯
 
影子破碎了好幾截
 
影子不知究竟
 
也不問如何跌倒的
 

我說我寧願沒有影子
 
2001/7/3  
——暗房裏寫詩——
 

依賴著微亮的安全燈
 
叼一根大衛豆腐
 
又有酸又有澀 獨缺靈感
 
等待顯影完成的兩分鐘
 
孤寂地寫著詩
 

生活裏沒什麼值得定影
 
也沒什麼可歌可泣
 
一手隨意翻攪逐漸清晰的往事
 
瑩光鐘的數字像小丑一樣跳舞
 
而另一手仍繼續寫詩
 

收音機傳來的笑話
 
一則逗趣又讓人哭笑不得
 

此時正好急速叫停的美麗
 
竟然該死地活像臭水溝的倒影了

2001/4/6
暗房中失手,那張相片完蛋了 
——鏡裏的眼睛——
 

盯著一雙眼睛
 
隱隱眷顧著母親的眼睛
 
而曾經戀愛的情人
 
都有一雙雙神似的
 
邂逅於這片空間的窗
 

繈褓時期已然習慣仰望
 
成長得意或困頓失志時
 
光輝隨即照耀那扇朱汞斑駁
 
疊印著我與情人和母親眼睛的水晶鏡
 
淌流著久久不歇的緣
 
相盼著幾世的風雨
 

令人不由自主撿拾衰落的髮絲
 
結繫交纏著

了無時分的春秋 

2001/6/15  
——暴風——
 

閃避生命之暴風乃是必要
 
生命本身即是暴風
 
又有什麼可以閃避
 

能放棄的不甘放棄
 
思辯到了結論
 
閃避生命之暴風於是不必
 

矛盾啊矛盾

總之矛盾啊還是矛盾 
此之力量作用
 
彼之力量俱在
 

同心的暴風眼中
 
離心的放射
 
一齊毀滅
 
一齊重生
 
2001/5/19  
——端午詩人節——
 

農曆五月十五是端午
 
就在明天 明天
 
就是詩人節
 

這一天屬於詩人的日子
 
廣大民眾普遍懷疑
 
現在   還有詩人嗎
 

時人以包粽子插菖蒲吃李桃
 
以及劃龍船來紀念屈原
 
對於現代詩
 
絕大多數
 
不懂也不信任
 

而詩人們在這一天
 
特定紀念的日子
 
朗誦或討論彼此的作品
 
同時感慨系之
 
隨後仍不忘
 
互相揶揄和嘲罵
 

龍船划進了五臟六腑
 
粽子吃在嘴巴裏
 
屈原是誰
 
卻很少人能活在心中
 

2001/6/24  


——迷惑—— 

美到了尖峰該停止嗎
 
詩到了美的極限該停止嗎
 
愛到了最高點
 
超過了詩和美
 
已經到達一種死亡
 
該不該  停止呢
 

少年時的我 直到了中年
 
還不斷找尋答案
 
好象看到了答案的樣子
 
但只見風中搖擺著一條尾巴
 
長長的彎曲的
 
不是輕易讓人捕捉的
 

2001/6/21  



——航行—— 

看見了自己
 
在四十年來不曾變異
 
無名小山澗的曲泓中
 

看見了自己
 
在四十年來慢慢污染
 
名字叫霄裏溪的彎道中
 

看見了自己
 
在多年已成髒水
 
鳳山河滯留不前
 
年年溺斃了釣客的黑潭
 

看見了自己
 
流向夕陽沉入
 
含沙過量的出海口
 

而後隨著山茶花的老葉子
 
漂向海中央
 
再也
 
看不到自己
 

2001/6/23 


 

 

 

 

 

——失眠—— 
隨便條列一些
 
與生活無關緊要的
 

告訴你們
 
我也是很嚴肅很認真的
 

字可以只有幾個
 
識多巧妙也沒用
 
別人說你只會搞修辭
 
就快意地吐吐口水
 

詩人的腦袋瓜
 
都成了大屁股
 
不管
 
只有光明的黃
 

這樣子也可以搞
 
夜夜失眠
 
2001.2.26.
進入 詩江湖 有感而發
 

 

 

——海員酒吧—— 

四支酒杯 張大著口
 
吻在吧臺上
 
其一等待
 
其一等待 紅酒
 
其一等待 威士忌
 
其一等待 白蘭地
 

忘了名估且命之為
 
醉貓的那個人
 
啍著走調的歌
 
駐留在古時稱作竹塹 的小城市

西元1983開始營業 
有著濃濃尿騷長長黑巷

一個永不見港口的SEAMAN PUB 

很多有家不歸的男人喜歡通宵鬼混
 
縱然從不會有真正知心的朋友
 
也不會有淑女與智者的愛情奇跡
 
去到那裏 還是認真地等待
 

只要 足夠時間汽化你的血液
 
最後 就可以不負眾望
 
成為吧臺上的第五支酒杯
 

2001.3.11 

 

——網路情誼—— 

網路上交會了很多朋友
 
但未曾謀得一面
 
我們之間的友誼
 
一如文字及影像的存在
 
帶點真實又帶點兒假
 
和人生道路上遇見的
 
很不相同
 

我們從八方擁至
 
集合在某伺服器的位址
 
個個以超能力的魔法輸入
 
用指尖討論著
 
七情六欲穿梭其中
 
而都心裏明白
 
所有現象與實際非常歧義
 

壓縮了心靈的風景
 
異質型態的氛圍
 
在荒謬的意識流
 
隨之 夢想成真
 

2001.4.19 
——大師還未誕生——
 

人們總是期待大師的誕生
 
人們巴巴盼望在陽光普照裏
 
期待大師的誕生
 
可大師總是遲到
 
總是徘徊在黑暗之中
 

雞鳴不已 東方一片
 
死魚肚的白

而太陽 還是老樣子

且大聲響應 光明是你們說的 
與我無關
 

人們內心渴求的
 
卻蹣跚不來的那個大師
 
他從來就是這付無賴模樣
 

我的甦醒都因為你們
 
無意義的口語傳說
             2001/5/21  

——好女人是一本書—— 

有人說好女人是一本書
 
但那本書不會是一本黃色小說
 
倒不如說是
 
一種筆記型電腦
 

像書本一樣打開
 
只有封面和封底
 
你看不出她有多厚
 
也許只有隱士才會明白
 

好書乏人問津很是寂寞
 
筆記型電腦卻是
 
知識份子的男人最愛
 
只是很容易遇到個笨拙的
 
她很快就會當機
 

深沉無底的書
 
不是俗夫所能探索
 
平凡的衣魚
 
找不到書頁可以下口
 
磨磨蹭蹭地
 
很快就迷失了
 

我花不起時間
 
只好輕輕閡起
 
關掉電源
 
瀟灑離開
 

2001/5/12  


 

——自畫像—— 

沒人替我畫像
 
只好獨對著一面
 
灰濛濛的鏡子
 
慢慢素描勾勒
 
點了一根蠟燭補光
 
鏡子裏的人物忽隱忽現
 
火苗在瞳孔裏
 
像一對跳舞的飛天
 

我一直以為精神應該是
 
幾近盲目了的眼睛的主子
 
而那些在腦中的思考
 
恨不得衝出
 
然後一個個死亡
 
他們想要讓其餘
 
來不及逃離拘禁多年的深牢
 
在黑暗的世界中
 
追悼
 

2001/8/11 
旅居在四川省彭州市金瑞大飯店
 

 

 


——在這件該被遺忘已然不俱意義的愛情—— 

在這件該被遺忘已然不俱意義的愛情
 
學到了殘酷與冷漠的手段
 
知道這輩子再也不會也不願重新一次
 
就算愛欲相對論何其精妙
 
沒有滲透力量

終究 
徘徊在各自的孤獨國
 

起初的犧牲基於一種佔有的霸氣
 
彼此希望成為彼此的子民
 
到了後來誰也不讓步
 
因為肯定又否定進而肯定再否定了雙方 


沒錯

當初最最自然天成盟約之信誓旦旦 
經過反復辯證修訂衝突與協調
 
到了此刻

無需多餘折衝之時分 


連殺戳也沒必要

糾葛也沒必要 
兩根生命之藤便各自
 
邁向生長的空間       

2001/5/18 

 

 

 

 

——我想要流浪—— 

為了滿足不安的蠢動
 
我想到了流浪
 
流浪在不可能有果實的山林
 
而那裏存在了很多花朵
 
我要尋找提前凋謝的一片
 
然後隨著我的青春埋葬
 

放眼天下的土壤都是肥沃的
 
怎麼心田依舊貧瘠
 
在許多次過程裏
 
疲乏卻不被補捉的孤我
 
就像是旅人一時的迷途遭遇
 
也就無所謂的
 
找來找去

也沒有家 
安定而平凡的人如是說
 
就是流浪 


只在乎還未消逝的景致 
我早已明白了失去了的光彩
 
再也不會有同樣的閃亮


確定的是 
所以要流浪
 
不過是忘不了
 
好久沒有再來的璀璨
 

2001/07/26 
四十一歲生日在天津
 
自己內心點起生日的感觸
 


 

 

——空洞的腦—— 

聽說二十一世紀到來
 
潰堤的信息湧進
 
翅兒嗡嗡空降
 
忙著下蛋
 

碩大的腦
 
本來就俱有彈性
 
就算手腳冰冷心肺堵住
 
依舊還有些熱烘烘
 
直往外飛
 
現在比之紅毛土
 
都不如了
 

在真相裏
 
不解的東西已經寄生
 
腦不是被榨光的
 
因為容器之中是滿的
 
各類畸型的變種
 
原生的腦 

只好從缺口逃離出去 

2001/7/8 


 

 

 

——南京印象—— 

沒有國家的人
 
如何學習做一個愛國者
 
桐葉無蹤的街頭
 
漫步 思索
 

這裏的天空

和小島的天空 
其實沒有兩樣
 

魚游的人群擦身而過
 
雖然親切卻有一種
 
幾個世紀的陌生
 
他們盯著我瞧
 
像是我盯著那巨大的
 
但已然成灰的中華城樓
 

這是一座鬼子血屠過的都市
 
曾做過日華通譯的伯祖父
 
大聲喊冤依稀回蕩 


我聽見 
群群等待雇主的民工們
 
高唱著
 
流浪到淡水
 

2001/4/17 


 

 

——沒有詩的日子—— 

沒有詩的日子
 
充滿了詩意
 
厭惡文字的存在
 
為的是逃脫命定的魔咒
 

出走是必要的
 
要走就往天涯走去
 
哪怕無路可走
 
也得逃脫一格一格
 
臭翻天了的家
 

生命期待飛揚
 
而飛揚豈是工具所能達到
 
能達到的 豈能就是
 
至高無上的烏有之鄉
 

2001/5/20 

——家庭野餐之日記一則——
 

三十歲之前 從沒想過這些
 
到了四十歲 所有沒想過的
 
都一一出現了


四十歲生日之前 
已經出現了四個炸彈
 
在生活中炸開
 
四個快樂的開口
 

半臥在婚前常常約會
 
年年冬枯春榮的草坪
 
我和她的眼睛
 
充滿了準備為人父母的愛心
 
包裹了追逐著風的孩子們
 

我抽著同一牌香煙
 
三十歲以來從未改變
 
噴一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