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月與南聲社的南管音樂

2009020910:00

(本文參考中時部落格-耕者有其田與編譯自CD唱片說明書)

這張CD於1988年9月RADIO FRANC 法國唱片公司壓製, 我保存二十年, 不時拿出來聆聽感動一番. 記得當初剛聽到這張唱片, 除了驚訝於錄音自然感人之外, 於意義可說完全無知. 之後, 藉此關心南管音樂的種種, 再多次細細細品味之後, 才聽出些味道來, 而且是越聽越入迷, 原來早自十六世紀的南方中國便有如此細緻的音樂, 到今日保存不變, 這真是國寶文化財啊. 可近十幾年來很少人在提及此震撼西方樂壇的盛事。

1982年台南南聲社在 Radio France 催生之下,西方世界終於有幸聽到南管音樂,位於台南保安宮南聲社是由無支薪,非政府組織的業餘音樂家所組成 (因為傳統南管不接受專業樂手加入),當地宗教組織 (商業工會) 幫忙贊助,寄託在保安宮後門的小房間內。南聲社 於 1898 年成立於潮州,1915 年分立於台南,創辦人江吉四先生。南聲社薪火傳承正統的南管音樂,不僅在音樂價值上貢獻良多。1982 年 10 月與 11 月,南聲社十二位音樂家來到法國。10 月 22 日當天,在巴黎世界文化館舉行演奏會,由法國音樂電台現場轉播,因聽眾反應熱烈,表演由原訂的兩小時延長為八小時,從晚上十點一直到早上六點通霄達旦沒有中斷, 法國聽眾真的能聽得懂嗎? 但他們由樂曲之音樂性去感受, 的確是由衷表示其熱愛。

唱片的說明書內頁(法國漢學家 Kristofer Schipper 撰文)大意如下:

南管是中國流傳下來的古老音樂之一,有數百年的歷史,發跡於中國南方的音樂,不但西方國家不知道,連華人也不甚熟悉。
南管的起源,追溯到宋朝 (西元 960-1278 年) 的宮廷音樂,歌謠與舞蹈。無論如何,它在福建省泉州 - 當時被馬可波羅讚頌是世上最光輝燦爛的地方之一 - 發展。欣喜的是,根據牛津大學教授 Piet van der Loon 研究指出,西元 1613 年泉州的南管樂,與今日南管樂幾乎沒有太大改變。假設南管於十六世紀便已存在(明朝中期),經過樂手幾百年來代代演奏相傳,如今我們才能在有生之年,聽到如此珍貴又古老的音樂。
南管的靈魂是『苦情』,透過通俗自由的白話詩詞,闡述男女情愛悲歡離合,歌謠題材取自中國古老浪漫愛情故事,如『西廂記』、『荔鏡奇緣』,歌詞大部分在抒發戀人之間濃情密意,詩意盪漾著獨守空閨的寂寞與相思之苦。這些劇目不像中世紀末西方世界的詩,它沒有將自己侷限在歌謠領域 : 其管絃樂之編曲方式相當類似於十三至十四世紀西方國家的音樂合唱團。

南管的主要樂器是琵琶,有四根弦,樂手抱在懷中彈奏,第二把樂器是三弦,彈奏的旋律比第一把琵琶要低八度,另一個負責旋律的樂器是洞簫,伴隨洞簫的是二弦,玉噯 (一種小嗩吶),樂團由歌手主導,拍板控制節奏。

  

   
 

聽似簡單的南管音樂其實暗藏高難度的歌曲架構元素,主要有 :
音階 : 四個五聲音階 (八度內有五個音) 與數個中間音。
小節 : 共有六種,從每小節十六個四分音符到每小節一個四分音符,其節奏有多種變化。
節奏結構 : 拍子變化與加速在演奏中隨處可見。
韻律結構 : 中文是有音調的語言,因此旋律需要調和歌詞的發音,押韻在華人音樂中扮演重要角色,許多哭調(苦調) 音樂中含有博大精深的文學作品。

南管樂對於記譜擁有完整系統,以琵琶的彈奏方法記譜,包括旋律指示,供給音樂的所有元素列載,均透過大量中文字和符號代表描述。

歌曲內容需要兩個角色對話 (例如本專輯最後一首曲:告大人),南管所有歌曲均只由一位歌者擔任演唱,男女均可,中國自古開創的吐吶呼吸法,嘉惠歌者受用技巧,深呼吸由丹田發聲,下腹部肌肉將氣向上推擠,聲音必須豐滿圓潤,不能有複震音,音與音之間必須清楚連貫,如同琵琶彈奏的旋律。

不同聲音 (鼻音、喉音、齒音.. 等) 的表達,就像是中國人含蓄曖昧的情書,或是眉目傳情,歌唱時歌者嘴形幾乎只呈現半張半閉的狀態,有些聲音更是緊閉雙唇時所發出來的。

南管是精緻高尚的音樂,形式纖細優美,值得努力學習鑑賞。南管音樂需要重複聆聽,美感才會逐漸散發出來,讓聽者瞭解。要融會貫通首先要跟隨歌曲節奏打拍子,拍板樂手會清楚地拍板,聽者會聽到一聲短拍,每小節最後一拍也會打板,先隨著節奏數拍,再逐一延伸聆聽其他樂器發出的旋律,慢慢進階。

要聽懂歌詞內容,首先需以閩南語(河洛話),比照詞譜按字逐句跟隨歌聲,可以明白歌唱技巧 (轉音、強度、發聲位置轉換、與樂手間之配合默契、聲音表情..) 之難度。

唱片之主唱蔡小月是台南南聲社優秀社員之一,年輕時拜南聲社「館先生」吳道宏老師為師,其歌聲符合傳統南管嚴厲的條件 : 一絲不茍的訓練,與真情流露的表達,加上涵蓋寬廣的音域,即便在最低地音調上,仍能清晰表現歌唱技巧。

十九歲即成為台灣與東南亞家喻戶曉的女歌手,婚後的家事工作雖然迫使她中斷歌唱達十五年,卻沒有奪走其天籟般的嗓音,且依然維持歌曲的記憶和技巧,經歲月粹鍊後更臻嫻熟。舉例來說,錄製本專輯時,她錄了兩次『風落梧桐』,經過繁瑣複雜的節奏與高難度歌唱過程,兩次錄音的時間竟然一模一樣 (15 分 5 秒)。

1982 年,在台灣研究漢學的法國學者 Kristofer Schipper 聽見蔡小月演唱,驚為天人,便力邀她與南聲社的老師們到法國舉行南管音樂演奏會,獲得熱烈迴響。

以下為唱片五首曲之歌詞。

第一首 : 風落梧桐 15分7秒

門頭 : 相思引    五空管

風落梧桐兒,惹得我只相思,惹得我只相思;怨忍不住苦傷悲。阮不是【不是】惜花春早起,只為是愛月夜眠遲。阮那恨,那恨著冤家誤佳期。
忘餐廢寢,望斷了巫山十二;一片皂雲飛,斜掛在許山坡陽裡。想玉人阻隔,路遠在千里。曾記曾念梁州序上,杯酒贈詩,【因乜】因乜不返圓,誤阮紅羅帳內坐都無意;那虧得路遙,豈得有只獨心行止。【早知】早知相思病,當初何不勸君,【求一】科名題字。想許冤家,那是採花蝶兒;誰想【賊】冤家,那是採花【粉】蝶兒。

第二首 : 共君斷約 5分34秒

門頭 : 水車         四空管

共君斷約,共我三哥恁【今】斷約,須待今冥人【去】睏靜;若還不來,頭上是天;若還【那要】不來,天地責罰,黃厝五娘一命【早早】先死。感謝阿娘果有真心。【阮】明知恁【今】假做假學磨鏡,來阮厝行;罵君恁幾句,都是瞞過媽共爹;聽恁障說拙阮心頭軟【都】成棉。登徒林大,恨著登徒賊林大,你就早死無命;每日催親,催親那障迫緊,【阮即】幾遭險送性命,心神按定,莫得著驚,怎敢割捨,
辜負三哥【恁】人情;【阮】怎敢割捨,辜負三哥【阮厝】空行。

第三首 : 冬天寒 6分10秒

門頭 : 短滾

冬天寒,雪滿山,拙人掩扉,只處獨自更寒;梅香,汝來听阮吩咐,圍爐來加添獸炭,阮情人,兼逢雪露冰寒,衣裳箔,誰看顧你?阮有幾件寒衣,不送去度我君替換,梅香,叫梅香,你那不去亦著走來阮再擱吩咐,你去再三共伊人說阮孤單人為伊人割掉得阮相思病重,只處厭厭性命惡岸。你去再三共伊人說阮孤單人為伊人割掉得阮相思病重,只處厭厭性命惡岸。

第四首 : 心頭悶憔憔 6分40秒

門頭 : 玉交猴    五六四ㄨ管

心頭,心頭悶憔憔,肝腸百結都是為君恁割掉,伊今一去,恰親像魚沉雁杳,一年四季音信絕消,誤阮孤栖,教人再會過暮朝!舉目一看,都是花鼓聲招搖。好笑,好笑請伊來,唱甚麼情意調?花鼓婆打花鼓,打起來叮叮咚咚,乒乒乓乓,乒乒乓乓,花鼓公【你】身逍遙,娘仔聽我唱一曲:五娘思君【是】忘餐眠,相國寺中會一面,陳妙常對舟啼淚【是】秋江別離,孟姜女送寒衣,為著丈夫風雨漂遙。唱到而今【是】半天了,娘子銅錢我收了。聽拙言語,拙我心頭悶越憔。千辛萬苦,都是為君恁割掉;萬苦千辛,都是為君恁割掉。

第五首 : 告大人 16分46秒

門頭 : 南北交      五空管

告大人,聽說起:念月英住在東京人氏。我問你:有父母?幾兄弟?你們全頭說來!恨命乖,無兄弟;母在堂,父親【亦曾】早先過世。你幾年?【嗡】曾配偶?既單身,你們做什【麼】生意?愧缘蹇,未曾結親誼,跟伴母親做針黹。賣胭脂,小營利,輕共重,只輕重是阮獨自擔理。汝是婦人家,不出閨門,未曾結親誼,豈可遊街坊,丟綉鞋,你們丟綉鞋做出醜陋行為【嗡】?幸元宵,賞燈時,
王孫士女同遊無禁忌,人馬挨挨,人眾相挨。因只上,阮弓鞋,你們失脫路旁,值曾有只嫌疑事志。丟綉鞋,你們丟綉鞋在路旁,又因何放在相國寺醉人懷裡【嗡】?只必是:定約藍橋花月期!共妾身非干己,總望大人汝諒情察理。【呀】真好笑,真好笑,你事蹺崎,我為官秉正,明斷無差,豈容你糊塗說!我不打,我不打,是你不招,看我堂上排下刑具【嗡】。驚,驚得我神魂飛;羞,羞得我頭舉都不起。到只處無奈何,但得招認,我即免遭凌遲。秉公審,秉公審,是嚴法地;有事情,你全頭說來。我為你曲情,我為你曲情,
茍冤茍美。免你受盡凌遲,免叫你受盡萬凌遲【嗡】!不說出,不招認,拙人忍羞恥,黑白不分,任卻西江水難洗!是阮一時無所見,仝梅香,去到相國寺。見伊人,酒醉紛紛,將只羅帕弓鞋,阮乞伊為記;即將只羅帕包鞋,阮今乞伊存作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