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願
自從上星期五傍晚見了他一面後,好多天沒聽見他在院子裡拉小提琴了,是不是生病了呢?平常他總是蒼白著臉,從屋裡走出來也好,或剛下了課回到往所也好,總是一付匆忙的神情,不是右手提了支琴便是在腋下夾帶著幾本厚厚的書,有時候真擔心他會倒下來,那時候誰去照顧他呢?一個人在外讀書,很辛苦是不?又要煮飯又要洗衣,還有繁重的功課,怎麼忙得過來呢?聽我們的房東(因為我住的這個房子和他住的房子都是同一個房東,也很恰巧位在馬路的兩旁相對著)說,他從南方一個小鎮搬來的,年輕輕的,家裡好像是開個什麼工廠的,很富裕。但不知為什麼不喜歡自己的家,老遠地跑來這裡讀書。
每當我在無意中聽見琴音時,必會作上種種的遐想。有時候竟會很可笑地猜測,他在月光下拉著悠揚音色的琴,是在訴說著什麼,向著誰?該不是向著我?多可羞是不?想到幾個月前他剛搬來的那個晚上,我竟為了一陣一陣醉人的弦音而著迷而失眠,我止不住要臉紅了,唉!那時候我真希望立刻就能認識他。
緣份?世界上真的有緣份這無形的精靈麼?或許在我看來就有吧?怎麼會遇見他的,這多巧合。
小說上不是常常敍述這麼動人的故事嗎?有一個少女在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一個男孩,一個英俊又很有才氣的男孩。他會寫詩會畫畫,會一切事而且都能夠做得很漂亮。在這麼一個偶然的巧合,他們相愛,連莎士比亞也哭了,最後,他們遠離凡俗,選擇個好山好水的地方,過著羅曼蒂克的生活。多美麗的故事!好羡慕這樣的生活,脫離殘酷的現實,逃避社會的世故,編織絢麗的夢。或許,真的有一天我遇著了,是今天?哦,我不相信。
可是,那天,也就是上星期五的傍晚居然有機會我們見了面,而且是正面打招呼,我們並肩坐在井旁的石椅說話。談了好多好多,談卡夫卡,哥德和大文豪杜思妥也夫斯基,海明威以及佛洛伊德。天都快黑了,我還不想離開,直到他笑著說:淘氣的小姑娘,拉首曲子可以了吧?幾乎是在半知覺的狀態下聽完的,他告訴我說這個這支曲子是義大利小提琴家帕加尼尼作曲的B小調第二號小提琴曲的第三樂章 – 鐘,多可愛是不?那天起我真的是昏昏沈沈了。
難道這就是緣份嗎?我只覺得這幾天來的失眠,讓我甘願地體會著這種苦和累。啊!夜多麼長。窗子的玻璃上凝滿霧水;看看外面,除了一團黑外,什麼都沒有,對面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他今夜又不回來了,到底去了哪裡?令人牽掛啊,老天,已經好多日了呀!現在,我什麼都不求了,只希望明早一起來便能聽到帕加尼尼的鐘,啊!我真的什麼也不求呀。
註:寫於1977年12月17日專二作文課
註:寫於1977年12月17日專二作文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