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相機常帶在身邊,只要有機會我就隨興拍攝。並不刻意預找目標,只要在色彩或造型上特別的觸動我的,就隨手拍下。幾天來利用下課的休息時間,拿著相機信步走到校園側門的鄉道小徑上,拍了一些蚊白蝶和咸豐草以及太陽花或扶桑睡蓮什麼的,沒什麼計畫,數位相機的方便就是不必擔心浪費底片,於是,反而造成拍照時的漫不經心。拍多一點,不要的就刪除掉。倒是拍得很高興,心頭也沒什麼負擔。
現在拍照,根本不在用途上考量,早上,老闆看到我桌上的兩台相機,問我為什麼要兩台相機?我解釋說因為系統不同,一個是NIKON 系統,另一是LEICA M 系統,因為兩個系統的舊鏡頭都有六七個以上。所以各買一台數位機身配合老鏡頭,就如此上班時就帶了兩袋相機。接著她又問,花了不少錢了吧?有沒有得獎呢?聽我說這些器材已花大約多少錢後,又立刻回應說那不是幾乎可以買一台進口中型房車了?這時心裡覺得此人怎麼有這種思維?買器材拍照需要先想到得獎與否的問題嗎?只要節省一點,陸續買這些器材,花上了近三十年,其實所花也不多啊。話題就接不下去了。
在側校門,微有坡度的小徑,兩邊佈長著竹林和雜木,徑旁則大遍野生著大白花瓣咸豐草,據說咸豐草在日據時期由蜂農自琉球引進台灣,作為蜜蜂的蜜源植物,而今遍佈台灣各個鄉間角落,即使城市裡荒廢之地也都長滿這種咸豐草,反使得本土的黃花瓣蝦鉗草(鬼針草,也是一種咸豐草)很難得見。世上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之事,真乃處處可見。就像我攝影,本來只是作為繪畫速寫之補充,也沒想到一拍就放不下,為此,三不五時就想買相機和鏡頭,又玩上暗房,購置放大機及沖洗設備等等,著實花了不少心力財力。在攝影上的花費反倒比花在繪畫上的多。
漫想這些小事,也沒什麼感嘆,看見蜂蝶嬉戲咸豐草的黃蕊白花之間,發現其時這裡是附近蝴蝶出沒的蝶道中途,許多不同品種的蝴蝶都會經過小徑,因為兩旁都是咸豐草,看它們是如此的快樂,我心裡似乎分享著翩翩而飛的喜悅。忙著補捉美麗身影的同時,我看見草間有不少人面蜘蛛織張的細網,在陽光下閃閃,忽然覺得,這條美麗的路徑上佈滿了死亡的危機,而看似快樂天真的蝴蝶和蜜蜂,它們在花朵間活動的,並不是遊戲而是求生存的行為,不停地飛,提心吊膽地尋覓甜汁豐盛的花朵,一個不小心,它們將成為人面蜘蛛的糧食。看見這樣的情形,頓覺蜂蝶的無辜和蜘蛛的可惡,有種衝動想毀掉花草間蜘蛛們設置的重重陷阱。
當我手持竹枝就要橫掃之時,一個念頭突然掠過,何必用自己主觀的想法去觀看外界自然生成的事物呢?它們的幸與不幸,並不是人類功利主義去考究的,也不受人類意識型態的左右,這就是天生自然,就是無善無惡的平衡。如此想著,我放下竹枝,不去干擾眼前的一切,我只繼續專心拍照,隨拍即分即秒使我感動的畫面,且不去考慮可以得到什麼能夠利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