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過在月球上漫步的經驗, 很難去想像細節, 也就寫不出哪份細膩. 我在沙灘來回走動, 神情悽惶不安, 腳步無力, 又冷又餓的. 和月球上漫步有幾分相似, 至於失重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 可能連六分之一的地心引力都達不到, 沈重的頭顱置於即將散架的肩膀, 大概有穩定重力的作用, 即使還能思考, 也顯得內部就要短路, 血液就要洴裂逕出, 面對對面無岸的大海邊, 莫名其妙的希望它成為一條江河, 至少可以看到對岸, 或者可有沙洲水荇安慰我這迷失的過客, 來到這裡不進不退, 非我所願.
我畫的素描, 自然不是對著當前景緻畫的, 我畫內心的顫慄和懼怖, 別人看不穿內心的實況, 念誦心經千萬遍, 才有幾分鐘的寧靜, 不禁要對上蒼加諸的善引歌頌; 在所有讀過哲學相關書籍, 少說有上兩百冊吧, 各類各樣, 有哪一本不是為了解內心的無明呢? 但理性根植在感性的認知基礎, 繞圈子作大思考, 其基礎也是從五蘊接受刺激加諸反應而俱足條件的, 那麼, 用不到感性作工具而逕直通達無色無相的範疇, 在實踐上便自無可能. 第一階段的 "見山是山, 見水是水", 過渡到" 見山不是山, 見水不是水" 終而邁入" 見山又是山, 見水又是水" 沒有一道手續可以擾亂, 直跳飛越, 缺少一道體驗, 就是沒有根基, 不是紮實的了.
就拿現在手上的圖畫來說明, 點線面的運用, 也是得透過視網膜的感應, 作出試深性的初稿, 每每反覆塗改, 沒完沒了, 好像從不曾按預定要作的, 順利結束一時段的描繪. 這是我之不具信心的證據, 自幼以來我就是一個實質膽怯的人, 並非我不想一氣呵成, 而是, 所謂順利畫完一張圖, 才是推諉責任的藉口, 再加上缺乏信心. 說起來, 造成我缺乏此類作畫信心的從前, 不愉快的回憶又重佔心靈一次, 不到九歲那年, 學校的美術課堂上" 自由畫 " 時間, 我畫一個生氣的人, 滿臉通紅. 很是得意. 千萬沒有想到, 那個老又胖的導師公然拿畫來取笑, 天啊, 哪有如關公一樣的醜小子??? 自此以後, 我畫圖總是缺乏一種自滿得意的信心. 直到今天還走不出全班哄堂大笑的陰影.
另外一個不想輕易就把一張圖畫作"完畢"的理由, 那是我要命地喜愛沈耽在一種濃厚的氛圍中, 繼續完成而尚未及完成之一半, 停留享受這未能完成的感覺, 所以, 我喜愛不斷在白紙上抹拭的摩擦聲音, 一如所有的書寫活動一樣, 哪怕是不敢貿然肯定的探索, 觸覺幫助了我對當下境地時空的了解, 又如呼吸一樣, 全自動的, 反而不覺得正在運行, 要是忽然覺得不確定運行正常嗎? 才是一種即有了悟真知卓見的機會. 尤其這麼折衝之後, 對於所由來自的心得更難訴說, 對於畫的滿意與否? 對於接下來計畫撰寫五封書信給每一個十年時期的我, 也沒有清楚的估量, 一封書信無寧就是一封十年間的質問總合, 我要問的, 即將長夜漫漫中伴著煹火逐一書寫, 每完成一封就向無際的網路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