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就是一日的希望,雖然朝陽的昇起象徵了黑夜的退場,夢也將醒來,夢醒情未了最是難堪,年少時的情多麼容易就醒來,到了成年之後,情逐漸固執以至於傷害別人也傷自己,而到了中年後的情,現實裏不再有男女間的那樣的激情。多半因為不是純情,也沒有海誓山盟的可能,中年的情在夢中,緋麗而且大多可以商量的,或者也可以買賣的了。
打開筆記型電腦,想到多年前所記的日記還存檔在電子日記。那是半年前由備份轉過來的檔案,而更早之前這些多年已經歸檔的日記,全數是五六年前一個夏季的多個夏夜,花了不知多少的精神,從過去的日記本逐篇鍵成的。理性告訴我不要這麼費力氣建立這些無用的日記電子文書檔,因為我不可能利用這些電子日記作為文字的創作材料。現今的語氣和精神都不復從前,既沒有從前那份天真,也沒有了那份痴心。但感性告訴我應該要盡量去做,不管有沒有用,這些日記都是可貴的記錄,但記在紙本上是一回事,記在電子日記裡又是一回事。如果我需要查索過去發生的一件事,只要打入關鍵字就可以把相關的日記找出來,也許一找就找出了十多篇,不同一天的日記卻有類似的事情可查,對於生活不是很有幫助嗎?
這真是有道理,所以那時我就花了很多的時間,當下就逐步建立了這些檔案,如同感性的建議,我成功地將過去的生活完全納入硬碟資料庫,只要我願意,我靠一個關鍵字就可以找出相關的日記,然後慢慢地回顧,而就此之後,我很多的日子都在回顧某些關鍵字的往事,對於每一個當下都不在意,對未來也不想預先計畫。耽於享受這種往事只能回味,但回味彷彿重生,我在假想著那就是某種永恆的生活方式,朋友好像也不重要了,友情只在回味中重溫,而那些如煙消散的愛情,無論是早夭的或者是早熟的,還是寡情薄意的,想像比實際表現還轟轟烈烈要生要死的,都再度成為眼前的現實,我享受著狂放和淒美,直到週遭的人警告我再下去,我的身心將枯槁在電腦桌前,對於未來更美好的生活只有提早絕緣。
個性中就有一種固執,那是獅子座星象的特性。總是不接受別人的告誡,在意的只在乎自省和覺悟,他人的勸告經常是良藥苦口,一口都不想接受,喜歡好聽順耳的,逆耳的一概是馬耳東風,至今還沒改進這種固執,喜歡的東西總是不斷地喜歡下去,一直到了作嘔的地步方才棄之。但這一切都不是在友人的規勸下就更新的,要自己去update,然而,總要自己覺到苦澀為止。我當然知道這也是要命的執著,不是不明白往事皆空的道理,由過往的事當中,從無效的因素去找解決的方法。那也於事無補,現在之所以深陷此地 - 這一段海邊的日子,不真實又確切的無助,完全是來自己身的唯識變現,只要我觀念一打通,隨時就可以跳出這一劫。
但是,我的認知雖如此清楚這回事,可我骨子裡卻有故意不去解脫的怪旦因子,選擇相反的方式去堅持,似乎故意跟自己的存在過不去,因為如果我就這麼屈服於此,那我就失去了完全操之在我的自由意志。
就像平日我讀過往的日記一樣,心情總是甜美超過痛苦和酸澀的總和,這種甜美就是成功的釀酒過程,多麼酣醉於這一場自戀的放縱,記得另一段往事,曾經在幾年前的冬夜裡,讀著一篇篇日記也翻閱著七等生的小說"譚郎的書信"。每讀一封書信配合著讀自己的一篇日記,讀了九封之後我不止閱讀自個兒九篇日記,因為我的日記沒有七等生的書信那麼冗長。可是,我對於他冗長的書信卻讀得津津有味,他天性上的敏感和多愁與我的部分雷同,我也不在意這種相似的雷同是否有損我自身的價值,他是成功的小說家,而我至今什麼都不是,但我之喜歡他閱讀他的作品,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孤獨是兩人共有的品味。尤其在這一段孤獨的海邊人生,回憶我的感情生活居然有好幾段的相似,不由得自我懷疑陷溺於此地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我曾經過份喜愛七等生的日記體小說乃至構思這一段遭難。